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：如果不能治愈，至少让患者体面的离开

来 源 / 华医网

导 语

对于无法治愈的癌症中末期患者来说，“生存还是死亡”这是一个问题。华医网特邀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就“如何把死亡的权利还给患者——安宁疗护”这一话题作深入探讨。

华医网：什么是安宁疗护？

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：安宁疗护这几年比较流行，逐渐被大家认识。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，从医学上来说在没有治愈可能的情况下，应该接受什么样的治疗？有人说是不是放弃治疗，其实并不是，应该接受让他感觉舒适的治疗。这个时候我们就不是说一定要给他治好，而是让他舒适、有尊严的离开。安宁疗护就是对各种晚期疾病患者的一种全面系统治疗，它着重于对疼痛和其他不适症状的控制，同时进行缓和性治疗。到现在来看，一些癌症晚期的病人身上插了很多管子等等，实际上这样的治疗是没有意义的，而且，花费了大量的医疗资源，所以在这种情况下，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，很多的医生和社会工作者们都意识到，对于癌症晚期的病人，现在的这种传统的要治愈它的治疗方式，是不理性的，也是不科学的，从尊重人本身的尊严来说，也是不合理的。

在癌症晚期的时候，往往都是病人的家属的要求，不能放弃，我甚至遇到有些病人家属说，我只需要我的父亲还活着就行。他没有考虑到癌症晚期病人一直在饱受疾病的折磨，比如说食管癌的病人，他根本就不能吃东西，即使非常饿，但是也没办法；还有一些胰腺癌的病人，身体会非常疼，后背也疼，吃也吃不下；严重的放化疗病人会没有食欲、全身乏力，这时候病人对他自身的状态描述就是生不如死。而现在我们健康人考虑的都是，我要让我的父亲活着，作为子女我不能放弃治疗，其实不是，你没有考虑到病人本人的感受，这样盲目的进行大剂量的药物治疗，只会让患者活得更加痛苦。那么我们怎么样去尊重病人本人的选择？这就是所谓的安宁疗护包含的几个内容，一个就是说病人本身的感受，第二是病人的权利，病人有选择生、选择死的权利。现在我们比较提倡的生前预嘱，就是病人在健康的时候，或者说在身体状况还不那么差的时候，他可以选择签一个文件，在将来癌症晚期的时候，表达自己不需要任何的抢救，那种抢是无效的，而且是痛苦的。比如生命维持系统、插管进食等，也许生命延长了一两个星期，或者是一小段时间，实际上病人是非常痛苦的，那么他可以选择不做这样的治疗，这就是尊重病人的权利。所以说安宁疗护很重要的一点，就是以人为本，就是要尊重病人本人的选择，而不是说家属要让他活下去。安宁疗护强调的是，对病人本人的一种尊重，也是对病人生命的一种尊重。

华医网：北京大学首钢医院开展安宁疗护病房的初衷？

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：因为我们现在认识到医疗体制改革，一直在强调分级就诊、医药分开，而且中央和各个卫生行政部门都意识到，肿瘤晚期的病人，是一个值得特殊关心的群体。我们现在的医保大部分费用都是用在治疗上的，那么对于前面的筛查和晚期病人的照顾方面就欠缺得比较多，而且呢，很多费用是不能报销的，这个就引起了我们的重视。其实中央领导同志也很重视，俞正声同志曾组织全国政协讨论安宁疗护这一话题，原北京大学医学部的韩启德主任也是全国人大的副委员长，后来是全国政协的副主席，他也非常强调安宁疗护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我觉得公立医院尤其是大型的三级综合医院现在大都是在治疗疾病，但是对生命晚期的这些病人照顾的不够，而且国家卫计委发布了安宁疗护实践指南，就是关于安宁疗护病房的标准建设。我们可以说是国内最先来做的，在三级综合医院里边建立安宁疗护病房，我们的目的就是要为这些癌症中晚期的病人，提供非常全面的照顾、人性化的服务，让这些病人有尊严的离开。

华医网：安宁疗护病房主要收治那些患者？

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：安宁疗护病房，一般来说主要收治癌症晚期的病人比较多。因为我们知道，我们国家现在癌症是老百姓死亡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，而且癌症晚期的病人在临终的时候，很多医院都不收，另外有一些民营的医院恐怕也是有一些利益驱动吧，反正比做得不是很好，所以在这种情况下，我觉得我们公立医院应该响应国家号召，要做就把他做好。

华医网：安宁疗护病房主要开展哪些业务？

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：安宁疗护病房主要是对这些晚期的病人，一方面提供一些对他们身体的照顾，比如我们有专人可以照顾病人洗澡，给予病人营养支持以及功能锻炼等等，还有一部分就是心理的照顾，也就是心理治疗还有就是对病人临终时的一些考虑，比如的宗教信仰问题。所以安宁疗护强调“四全照顾”（全人、全家、全程、全队照顾），所以是身、心、灵完整照顾；不只关心病人，也关心照顾家属；不只照顾病人到临终，也帮助家属度过悲伤；且结合医师、护理师、社工、志工、宗教师等相关人员共同照顾病人及家属。

华医网：安宁疗护病房中检查、药物、治疗等项目较少，是否会对医院盈利有影响？

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：目前来看，实际上安宁疗护的效益并不是很好。但是，安宁疗护的发展也是公立医院的责任，除了诊断治疗，我们还有着社会责任，所以在这方面，我们也是综合考虑遵循医疗本身规律的同时，照顾到病人本身的感受。另外现在北京的医改，可能要把价格进行调整，也会允许病房的一些服务适当定价。

华医网：北京大学首钢医院开展安宁疗护病房的优势？

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：一个是我们周围覆盖的人群比较多，另外北京市的三甲医院里边很少有设置安宁疗护病房的，我觉得我们还是很有优势的，因为我自己本身是做肿瘤的，而且已经做了30年了，所以还是有很多的病人的，另外还有医院的不断发展、首钢公司对我们支持、北京大学对我们的支持，所以在这方面我相信我们会做的很好。

华医网：安宁疗护的费用是否可以医保报销？

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：从治疗来说，有一部分费用是可以的报销的，但是护理的费用可能是比较多的，目前还没有纳入医保报销范围。现在国家正在探讨医保和养老怎样结合，将来医养结合新的政策出来的话，我相信会对安宁疗护会有非常好的帮助。

华医网：您认为卫计委官网发布的《安宁疗护中心基本标准及管理规范》和《安宁疗护实践指南》对安宁疗护的发展有什么影响？

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：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，也具有很好的指导意义，指导各地加强安宁疗护中心的建设和管理，规范安宁疗护服务行为。我们医院在做这个时候也是按照这个来实践指南做的，我觉得将来在不断的探索当中可能还会有一些新的改变，但是我们已经做好迎接改变的准备。

华医网：请您介绍一下我国安宁疗护发展现状。

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：中国的安宁疗护现在已经开始起步，中国抗癌协会、癌症康复学会、姑息治疗学会等这些协会都在关注安宁疗护的发展，而且一些社会人士，比如说生前预嘱推广协会总干事罗点点老师，她就倡导安宁疗护和生前预嘱，她们有一个非常好的网站在探讨生前预嘱和生命的尊严。在这方面，在我们国家，无论是从党中央到我们的政府，还是我们的社会人士到医疗主管部门，他们都在积极的推进安宁疗护，所以我觉得将来安宁疗护一定会有非常好的发展前景。

华医网：作为一名外科医生，您如何看待死亡？

北京大学首钢医院院长顾晋：医生每天接触的都是生与死，但是我觉得从安宁疗护的角度来说，就是尊重，尊重生命，尊重生，尊重死，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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